云霓之旗

假使那样怀念必会再次有回光

【王喻/张喻】年度之歌(全)END

写完了发现也不是很长,就一万多,所以全部整合了一遍发一下吧~(其实也因为<下2>又严重爆了字数,我对自己的分章节能力已弃疗。)

[张喻前男友设定,不会着墨很多,如有不适请火速撤离……]

*

王杰希走进包厢的时候,屋子里是个不认识的人在唱歌,光线影影绰绰,漆黑的天花板顶旋转的吊灯闪着颜色纷呈的彩光。那人侧面对着他,身形挺拔却瘦削,额发掩去了眼睛,脸上只剩晦暗不明又花花绿绿的灯光,以及头发、睫毛盖下的阴影。

 

他唱的是一首粤语歌,吐字陌生得仿佛来自另一个语言系统,皇城根下长大的王杰希不怎么能听懂。可是他觉得对方的发音很好听,唇齿间不用力却也不模糊的咬字,有种娓娓道来般的温柔。

麦克风离得不远不近,断句间能听见轻声的换气。

「良夜美景没原因出了轨 来让我知一切皆可放低 还是百载未逢的美丽 得到过又促逝 也有一种智慧

全年度有几多首歌 给天天地播 给你最愉快的消磨」

 

“大眼,你来了?”

叶修刚嘲笑了张佳乐在桌面游戏上的三度战败,扭头就看到王杰希一个人杵在沙发边,便站起身,拿了盘膨化食品给他递过去,招呼道,“坐里面来,那儿还有空位。”

王杰希点点头,跟着叶修往人堆里面挤。在吵嚷的环境下他才猛然发觉,自己刚才出于对唱歌者不予打扰的礼貌而沉默地站在门口的行为,实在正经得有些莫名其妙。这只是KTV,又不是什么演奏会,显然唱歌的人也并没有很认真,后半首只是三句两句地哼着,间或还低头看看手机。

 

王杰希进去跟相熟的朋友们打了招呼,然后对着剩下一众陌生面孔点了点头,将刚才叶修给他的零食递过去让大家分。

今年入学的研一新生们活泼又热情,开学才短短一周,连叶修那么深居简出的人居然都已经跟他们混熟了,拉着王杰希给大家简洁地介绍:“王杰希,王不留行。”

 

秋季新学期伊始,王杰希家里因为搬家费了点事。刚开学没什么要紧事,再加上他本来就是R大所在的B市本地人,真有急事来去也方便,便干脆请了一周的假,晚了些天才来学校,也就错过了最初的“认亲”聚会。

王杰希今年研二,“王不留行”是他在R大研究生新生群里的ID,去年他刚从大四学长的身份毕业,搭了新环境的便车做个新人,今年就又晋升学长了,非赖在象牙塔里的日子真是如白驹过隙,越过越快。

 

王杰希这人有点老成,不太是那种能常开着玩笑与陌生人很快打成一片的类型,在群里话并不多,和新生们也不很相熟。不过本性使然,事情总有转折,有一次有个直系后辈在群里问了一些关于住宿和校规的问题,当时大家聊的话题天南地北,很快这个问题就被刷过去了,没什么人在意。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潜水窥屏的王杰希冒了出来,有条有理、事无巨细地把所有问题解答了一遍,还顺便将常见的问题做了个“Q&A”,提出很多有用的建议,简直扩展成了一章攻略,对于没提问题的其他新生来说也省了不少事。

顿时王杰希就从寡言的正直大哥变成了本群贴心奶爸,形象瞬间高大起来。

 

于是此时,大家都非常友好热情地发出了然的慨叹,接着纷纷报上自己的ID和姓名,让王杰希对上号。群里虽也有几个R大本校直升上来的、本就与他相熟的新生,但大多数都是新鲜面孔,这么多人一下子都记住挺困难的,好在王杰希的记忆力向来不错。

他微笑着一一点头应过去,却发觉少了一位。

当然其实少的不只是那一位,只是他记那个学弟记得比较清楚。

 

喻文州一首《年度之歌》没唱完,空荡荡的伴奏在隔音良好的室内碰着壁来回播放着,间奏里谢安琪的音还没消干净,模糊的旋律起起伏伏。

最后这位新生既不拘谨也不活泼,他就那么自然地走过来,向王杰希伸出手:“索克萨尔,喻文州。”

哦,是了,他在这。

 

王杰希也友好地伸出手与他相握。屋里冷气打得过足,他刚才还听到旁边的同学搓着小臂抱怨,可是对方手掌的触感却温暖又干燥,明明是快入秋的季节却带着春天的温酽。

 

很快这曲终了,下一首歌的前奏雷厉风行地切进来,是首大家都会唱的近期热门歌,大街小巷千遍百遍地放过,又high又上口,沙发两侧有人抢起了麦克风。

 

喻文州朝旁边的人指了指被众人遗忘在台子上的那个空余的麦克风,在对方“大恩不言谢”的眼神中温和地笑了笑。他转回头的时候旋转的光线刚好打过来,王杰希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

 

是你?

王杰希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他最初将索克萨尔记得清楚可不是因为这个。

可是很快他又把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无论如何上一回的碰面对喻文州来说都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王杰希是个体贴的人,当然不会叫人尴尬——更何况他想,喻文州未必会记得自己。

“啊,是你。”然而出人意料的,光线顺时针打到王杰希身上的时候,喻文州一眼就认出了他,并且毫不介意地提了起来,“上回有点仓促,忘了谢谢前辈的薄荷茶……改天还麻烦赏脸让我请回来吧。”

他的话说得过分客气,可是面上却没有露出一丝虚伪,满满的都是真诚。

王杰希愣了一愣,像是觉得对方挺有意思,又像是因为得到这个邀约而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唇角。

“好啊。”他应下来。

 

“咦?你们认识啊?”旁边张佳乐勾着手指拉开一瓶易拉罐汽水的拉环,惊讶地问。

 

*

那对于喻文州来说着实不是什么快乐的事情,不过既然不是薄情的人,应当也会印象深刻一段时间。

 

王杰希整个假期都在学校旁边的冷饮店做兼职,开始时不熟练的调制饮料、打冰淇淋的技法此时早就熟能生巧,机械式的叫人生出七分无聊。

临近开学,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返校,冷饮店的生意自然水涨船高,王杰希有些忙不过来,再加上家里有事,便略带歉意地拒绝了店长好意的挽留,打算做满这个暑假就辞职。

 

他碰见喻文州的那天,正是他在职的最后一天。那日他如往常一般准时上岗,有条不紊、兢兢业业地完成最后的任务,在八月炎热的盛夏尾巴里调制着凉爽的冰饮。王杰希手下娴熟地工作,心里略微走神地想着,虽然有点枯燥,但这份工作能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也并不糟,比如隔壁小区居民楼那几个每到周末下了补习班就成群结队来店里吃冰,叽叽喳喳地看他泡冷饮的小学生,就十分可爱有趣,想到以后不再那么容易见到了,他还有一点不舍——然后他就在此时非常不合时宜地碰见了情侣分手的局面。

 

喻文州和张新杰在冷饮店的吧台前不欢而散,双方看起来都很冷静,可是气氛却降到了冰点,周围吵闹的人声都像是温热的气流碰到冰凉的玻璃杯,迅速液化成水珠簌簌地往下流般不可闻了。

王杰希当然不会去旁听顾客们的交谈,因此两人最初争吵的原因他并没有在意,只是在没人光顾的闲暇里,他听到戴着眼镜、穿着一丝不苟的年轻男人叹了一口气,说,文州,我觉得我们需要彼此冷静一段时间。

喻文州沉默了片刻,他的面相看起来总是这样温润、和气,可是事实上他此时并没有什么表情,惯常的微笑也没有挂起,只是平淡地答道,其实你知道,我们并不合适。

张新杰愣了一愣,很长又很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赞同地点点头说,你说得不错。

 

之后他站起身,留下了还没有喝完的饮料,转身推门离去。

 

“这不像他,”喻文州低头看了看桌上两只成对的杯子,垂下眼帘无奈地吐出一口气,然后转头对站在吧台后的王杰希笑笑,“他原本总是会把饮料都喝完,像是非要遵循什么奇怪的原则——不过总有些事情是会变的,原则也可以被打破。”

 

王杰希点点头示意自己有在听他说话,然后沉默地摇了摇手上的容器,将冰凉的液体小心地灌入透明的玻璃杯,安上柠檬薄片作装饰,最后插上吸管。

“天这么热,奶茶会不会有点腻了?”他仿佛有些多嘴地建议着,“换一换口味怎么样?薄荷茶,清热解暑。”

还能镇静情绪——虽然他觉得喻文州看起来已经很镇静了。

“算我请你。”王杰希将杯子递给喻文州。

 

*

众人包下整夜,在KTV尽兴玩了通宵,凌晨六点多才哈欠连天地成群结队往学校走。

夏末的晨光带着微凉的寒意,天亮得早,此时远空已透了大亮的白光,只是近在眼前的景象却又一片灰灰蒙蒙。大家沿着捷径小路走,最前面的几个大概是已经困过了劲儿,正特别亢奋地引吭高歌,乱七八糟的音符混着早点的叫卖声,划破了B市安详的早晨。

 

回到学校,叶修带着几个人去周末依然开得最早的一食堂吃早餐,喻文州没有什么胃口,又因为忽然颠倒的生物钟而十分困倦,便打了声招呼直接回宿舍睡觉去了。

 

这一觉就睡到临近下午三点才清醒。喻文州睁开眼睛只见一片暗灰,也不知道钟点,他皱着眉头咽下了不适感,从枕边摸出手机。确认了时间后,他解开锁屏划下消息栏,习惯性地翻了一通,没有看到什么特别需要回复的通知,留那空缺部分泛着恼人的灰白。

还没住习惯的陌生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开灯,看什么都暗乎乎的。喻文州坐起来,翻身拉开窗帘——还是夏日的白昼,跳跃的日光很快洒了满室。

颠倒了的作息即便是再补觉回来,依然带着浑浑噩噩的乏力感。

喻文州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赌气么?仿佛非要为了和过去一刀两断而做些什么似的。他是个言之有信的人,如果是以前,不管对方是不是管得着他,他都一定会按答应的那样配合着张新杰规律的作息,绝不会这样胡来。

如果是以前,他也就不会在这个空荡荡的下午发现前胸贴后背的饥饿感来势汹汹了。

 

喻文州摸了摸肚子,有些无所事事地登陆了QQ。这个时候群里的大家也都陆陆续续起床了,他便也顺手打了一声招呼。

紧接着他看到王不留行非常体贴地在群里问大家:都刚起来?吃饭了么?食堂没吃的了,我正好在校外,需要给你们带点炒饭吗?

群里的大家纷纷响应,“+1”刷得喻文州不由感叹了一下诸位的手速,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手机一震,接到了大学室友黄少天的电话。

 

对方还是一如往日的明快,吧嗒吧嗒地说了一堆自己的新鲜事情,又很关心地问了喻文州新学校的情况。

末了直到最后,他才有些试探地挑明了来电话的终极目的。

“文州,你没事吧?”他收线前这样问。

喻文州大约也是失了敏锐,仿佛最不记挂的是他自己,此刻才恍然对方是刚得知他分手的消息,担心了才来的电话,便笑道:“没事。”

 

要放弃一段多年的感情,的确需要一点时间。

喻文州跟张新杰是高中同学,一路走来是真不容易,坚挺程度让众多同学好友望尘莫及。更难能可贵的是,两人当年为了各自的理想选择了各不相同,却更适合自己的学校,甚至城市也相隔着十二个小时的特快动车距离,竟就这么和谐又自制地过完了远水不解近渴的躁动、热闹的大学时代。

 

或许是距离产生美感,又或许是每日千篇一律的爱情早被磨去了该有的魅力,考研时两人几乎是义无反顾了一把,一起考来了B市,过程与成果艰辛又美好,后续却不那么尽如人意。

这些借口到底是说辞还是可追本溯源的事实都不重要了,感情破裂仿佛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当然,也可能是一列层层崩溃的多米诺骨牌。

 

张新杰是个做什么都讲究有理有据的人,喻文州也向来明白磊落,可是这段虎头蛇尾的感情却含冤莫白,分手的时候像是说清楚了,又像是根本没有说清楚。

 

不。其实喻文州知道,那就是分手,明明白白。倘若没有说清楚,照他们的个性,又怎么会没有人来刨根问底呢?

残酷的事实是,他们都清醒地认识到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某种平衡的坍塌,那种不合适是怎么都无法弥补的大洞,于是他们靠着这样令人无语的默契不约而同地选择同时丢弃了那再不堪重负的、他们曾经并肩共济过的破旧小船,理智地爬上了两端的岸堤。

 

饶是如此,也挺教人难受的。

 

黄少天讲起电话来丝毫不吝啬电话费,好在他很有趣,同他聊天总是愉快且不让人心生厌烦的,喻文州没什么要紧事,也就没有包袱,挂断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大半个小时过去了。

 

他挂了电话,抹了抹屏幕上呼出的少许沾湿水汽,看到列表里多了一个对话。

 

“【王不留行】

没吃早饭现在该饿了吧,我顺路帮你带饭了?”

 

是一条私聊,差不多是他刚接电话没多久的时候发来的,见他没有回复,也没再说多余的话。

晾了别人的好意这么久,喻文州有些歉疚,忙回复道:抱歉,刚来了个电话,才看到。

 

他本想着都过了这么久,也不好再答要或不要了,结果王不留行很快又发来了回复:多带了一份饭,我现在正好回宿舍,我给你送过去?

他们本住同一层楼,见面是很方便的。喻文州有点意外,但也没有再拿乔,大方收下了这份好意。

 

他跟王不留行在假期里就有点交情,在王杰希“奶爸”称号没打响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十分聊得来。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们有很多的共同点——从喜好来看,关注圈类同,不愁没有共同话题;从性格上说,两人又都属于细心、好相处的类型,外表上喻文州是个非常温和的人,但是骨子里反倒是王杰希更体贴一些,喻文州的温柔在于处事,而王杰希大约在于为人。

 

在未见面前,喻文州也有一点好奇王杰希的样子,头两次聚会都没见到人,这次终于会面,才发现两人曾有过略显尴尬的一面之缘,喻文州自己觉得这缘分倒还挺有意思的。

 

*

那天吃了王杰希带回来的豆角孜然牛肉饭果腹,又欠了先前一杯饮料的邀约,喻文州便约了王杰希周末吃饭,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

 

周六,王杰希出了图书馆,便看到一个瘦长的身影正倚着枝干,站在树冠的阴影里看书等人,阳光从绿叶的缝隙间透下来,在灰白的水泥地和穿着白色印花T恤、深蓝色牛仔裤的人身上投下斑驳、泛金的光影,画面构图恰到好处,跟拍MV似的。

“来了?”听到脚步声,喻文州合上书,塞进包里,冲王杰希笑了笑,“走吧。”

 

 

喻文州刚来B市,不是很了解R大附近的饮食,这家餐厅是张佳乐前辈倾情推荐给他的,可惜前辈也许久未来,错估了餐厅周末的火爆程度。他们去得不算太晚,可是位子都已经坐满了,外面摆着小板凳拿着号的客人排了好几溜。

 

王杰希家在本市的缘故,平时也少在学校附近吃东西,见这阵仗同是有点诧异,思索了一阵,问道:“你饿吗?”

喻文州摇了摇头。

“那我们可以看一场电影再来吃。”王杰希指了指胡同口贴着的简陋海报。

喻文州表示没有异议。

 

*

这里是大学城附近的商业中心,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出了餐厅所在的胡同,拐角就是一座挺大的电影院。王杰希买完票,从人堆里走出来便看到喻文州抱着一桶大爆米花等他,不知怎么的觉得心情颇佳。

 

他跟喻文州相处起来并不生分,一来二往甚至有种多年老友般的舒适感,虽再一见如故也是新识,但这反倒让王杰希觉得像多了几重新鲜的惊喜似的,每次看他,都仿佛会生出一些不同的感觉来。

 

他们来得稍稍迟了一点,却十分凑巧地还能赶一部刚开始放映的电影,补了两张位置有点偏的后排票,在一片漆黑里摸进了座位。

 

两人看的是部国产电影,片子前段时间在网络上疯狂宣传,大腕儿不多但打着青春牌,对于正享受青春的年轻人来说是共鸣,对踏上岗位的社会人来说又很是唏嘘,总之算吸引人眼球。

王杰希和喻文州都是五好青年,又十分成熟、自制,青春期过得中规中矩到乏善可陈,可是看着这电影,也横竖不觉得这种跌宕起伏有什么可羡慕,全是些无聊的把戏。不过两人都没把心里话讲出来,存在即合理,自己不懂大约也是没这样轰轰烈烈、无所谓牺牲地爱过。

 

喻文州想起自己高中与大学时代的恋情,和电影一比真是乏味极了,可是想起来也是很美好的事情。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去抓了把爆米花。

 

抬起手的瞬间,他和王杰希的手一起卡在了桶里。

喻文州的手背还是和初次见面时一样十分温暖,仿佛天生就带着温和的体温。王杰希愣了一愣,看到对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好笑。

喻文州的眼睛弯了弯,像一抹皎洁的新月,王杰希便也笑了笑回应过去。

 

 

*

张佳乐前辈推荐的餐厅是一家芝士火锅店,店面很小可是胜在整洁干净,木制的桌椅和橙色的吊灯让人顿生宾至如归的温馨感。餐厅位置比较偏,原本不是太火爆,奈何今年暑假一部热播的韩剧火遍了半个地球,男女主角约会就是在一家芝士火锅店,导致这家餐厅的营业额一路飙升,天天门庭若市,到了现在八九点,才渐渐有了空位。

 

锅终于加热到沸腾,喻文州把手边的一碗芝士粒全部倒进去,王杰希拿木勺搅了搅,很快乳白色的碎粒都融化成了又香又黏的稠状,粘在煮熟的火腿、年糕和拉面上,配合着锅底的热度咕嘟咕嘟地翻泡。

喻文州拿筷子卷了一小撮拉面,浓香四溢的芝士藕断丝连地拉了一长条。

“张佳乐前辈说这附近原本有条小吃街,有五湖四海的特色美食,非常好吃,可惜拆掉了。”

“乙肝一条街?”王杰希扬了扬眉毛,手指叩叩石榴味汽水的罐子,笑了起来,“开玩笑的,没有称号这么骇人,都是大家瞎叫着玩的——你喜欢吃街边小吃?”

王杰希话锋一转,因为他觉得有一点意外,或许是从谈吐和行事风格上得出的结论,他总认为喻文州该是个很讲究的人。

事实可证王杰希看人一向很准,喻文州注重养生,委实很少吃路边摊这种不卫生的食物。不过他不吃大多是因为自制,而不是不爱,他不是那么无趣的人,嘴馋的时候也会很反常地吃一吃,只是算了算,自从和张新杰在一起之后,确实有好几年没吃这种东西了。当然也没什么好惋惜的,总归是不太健康的食物。

“不太吃,可是挺喜欢的。”喻文州笑了笑,“偶尔吃一次也觉得挺开心。”

 

“下次带你去王府井吧,那边小吃很多很热闹,也比学校这儿原来的那条干净许多。”王杰希肯定了喻文州刚才的话,“偶尔吃一次也挺好的。”

 

*

所谓“下次”,跟“改日”、“以后”一样,着实是个非常模糊的概念。

那天的电影与晚饭之后,喻文州有一个多月没和王杰希再约,单独的或者集体的都没有。两个人都挺忙碌的,没什么闲暇像刚开学时那样出去玩,不过碰面还是常有的,他们在同一片校区,又住同栋学生公寓的同一层,有时喻文州抱着书去上课,踏进电梯就能看到王杰希在里面对他点点头。

 

前次见面是上个星期,他在学研楼的一层碰见穿着白大褂刚从实验室出来的王杰希,双方简单地打了招呼后,喻文州便径直往楼外走,对方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后头仓促地叫住了他。见他停下后,王杰希快步走回旁边的教室拿了包,从里头掏出一本厚厚的砖头书。

 

“你上次说的那本。”王杰希把书递给他,“我周末回了趟家,把它带过来了,一直没机会给你,今天刚巧带在身边。”

 

*

夜深人静,喻文州合上电脑,揉了揉太阳穴,伸手旋开了台灯。他把从王杰希那儿借来的书工整地摆在桌上。

那是一本关于天文学的书,内容不算深,对于初涉的爱好者来说很合适。这一版的译本以风趣著名,可是这种类型的书就算翻译得再通俗,读起来也总是有一点晦涩的地方。当然这对喻文州来说不是问题,这本他其实很早前就读过了,只是最近因为看了部科幻电影而突发奇想地打算重温,谁知刚提起来,王杰希就说他有。

书不是很新,书脊和书页都有轻微的磨损,书本也比崭新时看起来更厚一些。即便如此喻文州还是很小心地翻开,他看到王杰希在里面用各种颜色的笔写了许多批注,有的地方痕迹密密麻麻,有的地方又干净得只有一片铅字。

尽管只是本闲书,王杰希留下的字还是有种力透纸背的刚劲感,工整且透着股他惯有的认真。喻文州本来是一页页地读,后来不知怎么的,倒觉得看王杰希的批注更有趣些,便先很不务正业地翻看起那些小字来。

然而小字的内容大多只是类似“1958年通过人造卫星上的粒子探测器探测到太阳上有微粒流射出”那样枯燥乏味的话,既不是什么新发现,也不是什么福至心灵的感悟,甚至多是些常识性的注释,即使不记下,他想王杰希也不至于不知道。喻文州也不太明白,王杰希要记这么多是做什么。

他一目十行地看下去,直到发现某页间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

——“谢谢杰希哥哥!”

嗯?

喻文州拨着那页书角愣了愣。

原来这些注解是写给弟弟或者妹妹看的么?对于年纪小的人来说,单独阅读这本书的确有些困难。理清了这层关系再一看,王杰希写的那些先前看起来很多此一举的东西,果然一下子都彰显了作用。

喻文州笑了,他忍不住在脑海中具象着王杰希拿着这本书,考究地与其他资料对比,又认真地一笔一划写下笔记的样子。明明只是本课外书,却耐心地帮别人写了这么多东西——能有这样一个哥哥,真是幸福啊。

倒也不至于震撼,只是喻文州摸了摸那些早就干涸的字迹,心里忽地淌过一些莫名的感情。

 

*

B市的春天和秋天都很短,印象里夏天还没过去多久,温度就很快降了下来,校园里的树木都脱了叶子,枯脆的枝条在寒风中瑟瑟,满园一副萧瑟感,漫长的冬天不期而至。

这种拔凉的天气里,也有很多学生的心也寒寒的。

喻文州跟的导师“变态”起来简直出了名,这是位很有名气的老教授,饱受盛誉,跟着这样的老师能得到很多经验、学习到很多东西,可是相应的也就比较辛苦,压力山大。这位教授十分挑剔,对学生要求严苛非常。索性喻文州自己本就是个精益求精的人,很少抱怨,又勤勤勉勉,很得教授的欣赏。

不过即便如此,在有重要课题的日子里,他还是过得苦不堪言。

 

这回总算对了。

喻文州看着屏幕里最后显示出的报表松了口气,滴了两滴眼药水后,闭起酸涩的眼睛。屋子里暖气非常充足,冷倒是不冷,只是他来自南方,很不适应这样的干燥,电脑边的杯子里装着早就凉掉的白开水,他端起来喝了一大口,只觉得气管里都是冰冰的。

重新睁开眼睛,视线前还是湿漉漉的氤氲一片,他又眨了几下眼睛,适应了台灯橙黄色的温暖光线,得空看了一眼手机。

“【王不留行】

还不睡?你们老板又压榨你?”

 

王杰希本硕都是在R大念的,又在校学生会干了好几年,简直手眼通天,虽不是同院,但也没少听过喻文州导师的威名。

消息是不久前发来的,喻文州现在回复也不算太晚。

“【索克萨尔】

是啊,只剩一层血皮了[吐血]。不过快要完成了^_^”

 

那就好。王杰希捧着手机,看到对方有心情开开玩笑,还难得地找了个表情和颜文字发一发,顿时放下心笑了出来。他自己一向睡得很晚,然而喻文州不同,自暑假认识喻文州以来,对方就一直十一点左右睡觉,这几天却常常凌晨三四点还亮着头像,早晨七八点又能看到他的回复,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拼得不行。这样硬生生变得混乱的作息时间实在很不健康。

 

“【王不留行】

恭喜,那今天可以早点休息了?早点睡。”

“【索克萨尔】

嗯,你也不要每天都熬夜。晚安。”

“【王不留行】

嗯,晚安。”

 

喻文州回完了王杰希的留言,喝干净刚才那杯凉水,感觉到自己可能是困过了劲儿,此时清醒无比。论文的死线还有几天,进度至此他其实已经不需要像前些天那样拼了,可是既然还没觉得困,就不该浪费精神头,这么想着他便重新开了软件录起数据来。

简单的工作没有什么压力,喻文州也就没再把手机提示关掉,不一会儿屏幕又亮起来,他瞥眼扫过去,愣了愣。

“【石不转】

早点睡吧,这几天看你都挺晚的。”

 

备注的昵称已经被他划去了,然而对方十年一日不换的ID还是让他熟悉得不得了。

那是张新杰。

 

*

仿佛默契地遵守着某种心照不宣的规则,喻文州同张新杰已经许久没有联系。两个人不在同一栋宿舍楼,可是好歹在一个校区,却神奇地连偶遇都未曾有过。

此时此刻看到这条留言,比起伤怀或是别的什么,对喻文州而言更多的却是惊讶。他抬起左手腕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了!这简直有些夸张——就像之前喻文州说的,张新杰总有自己的一套原则,这其中也包括着规律过头的作息时间,喻文州实在想不起来他上次十一点之后睡是为了什么事,抑或根本就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过。

“这几天看你都挺晚的。”——几天?这竟然还不是偶然现象,难道张新杰这几天都不在过北京时间吗?!

喻文州简直有些纳闷。

 

“【索克萨尔】

……你还不睡?”

“【石不转】

睡了,又醒了。 ”

 

半夜睡醒的原因有很多,可对方是张新杰,对于他来说,连续几日半夜睡醒没有那么多可能性。是为了我么?喻文州心想,那倒也不至于。

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心里有一些难受。他所明白的是,无声无息地断联了这么久,无论对于张新杰来说,还是对于他自己来说,这种难受其实既不是后悔,大概也已经无关爱情,只不过硬生生扯去一些习惯,总是让人难受的。

因为曾经的喻文州本身就存在于张新杰的原则里,就像八面玲珑如喻文州,也有过张新杰这样一支软肋。

然而这些在天亮后都将不复存在了,当他们能够真的平心静气地开始讲每一句话,既不歇斯底里(当然这不是他们的作风),也非老死不相往来。

 

张新杰没有多说自己半夜惊醒的原因,喻文州也没有问。他觉得自己跟张新杰在很多时候还是极有默契,也极熟悉的,毕竟他们曾经背贴着背走了很长的一段路,艰辛有过,好在还是快乐更多。只是因为性格或是更多无法调和的观点作祟,他们本就是背对着的,一样的道路走完了,到了岔口,也就终于背道而驰。

也没什么好遗憾的,至少他们都在往前走。

 

这时候张新杰又发来了新消息。

 

“【石不转】

我想是你的话,不会让时间太赶,所以应当还有余裕。控制好就行了,不用勉强自己提早做完,身体最重要。”

 

如果是以前,在这种的确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喻文州应当会温和地应下,然后同答应的那样诚实地去睡觉。他总是对张新杰很坦诚,这次也是。

“【索克萨尔】

还不困,我还是更习惯留有余力和修改的时间。”

 

之后喻文州边对数据,边三句两句地和张新杰聊着,话题无关痛痒,直到张新杰说他打算睡觉了,平淡的对话才戛止,喻文州竟莫名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他们的态度都很明确了,对过去的感情既不挽留,也不惋惜。

喻文州打完最后一个字,终于将鼠标移上对方的昵称,郑重又平静地在空白处重新填上了新备注:张新杰。

 

这些天来的风平浪静最终也没有成为暴风雨前的宁静,并不同于他跟王杰希看的那场尖锐至鲜血淋漓的“青春疼痛电影”,少年到青年细水长流的数年只是在渐进的时间里潦草地画上了句点——可是这不代表这些年不重要。他想自己并不是真的无所谓,在分手后的日子,某些叫人难受的孤独时刻,他甚至会望着对方的QQ,任性地想是不是干脆删掉会好过一些。而如今这有名有姓的三个字,既不亲昵,也再没有自欺欺人的淡漠。

 

夜实在是很深了,万籁俱寂,月黑风高,屏幕右下角忽然又有来客造访。

“【王不留行】

说了晚安,还这么明目张胆地亮着头像?”

喻文州忽然笑了。

自己明明对张新杰那么诚实——事实上他对谁都挺诚实的,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结果却偏偏独对王杰希很不上心似的。

然而天地可鉴,他那句“晚安”并不是有意敷衍对方,只是他跟王杰希相处的时候有种很神奇的轻松感,他不必紧绷,也不必严格要求自己,上一秒想睡了,下一秒又想熬夜,即使随心所欲也可以。为了爱严于律己是好事,可是过得舒坦也很重要不是吗。

他懒得解释,犯不着解释,反正对方总能明白他非常非常偶尔为之的任性。

 

“【索克萨尔】

你不也是?”

喻文州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看着对方名字边显示的“正在输入中”,蓦然感觉之前的沉重都扫去了很多,甚至生出些隐约的高兴和期待来。

 

“【王不留行】

其实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文州,能帮我养只兔子吗?”

 

嗯?噗。

喻文州愣了一下,然后盯着屏幕上对方陡然跳跃的话题,弯起了眼睛。

 

*

王杰希养了只兔子,春天在地铁口边的路上捡的,捡回来时还带着一只粉红色的笼子,大约连兔带笼都是被哪个粗心的小贩不慎落下的。

最近他和同专业的几个室友要随导师去邻城跟进一个项目,一走就是两个多星期,本来在宿舍养宠物就是个不算太光明正大的地下工作,更别说带去出差了,这样一来被王杰希娇生惯养的小家伙就彻底没人管了。

 

喻文州是去学研的实验室找王杰希领兔子的,它被王杰希带到实验室吃免费的粮食去了。这么一想逻辑倒也奇怪,王杰希是学生物的,免不了要杀生,有时候是实验鼠,有时候是癞蛤蟆、鲤鱼一类,开膛破肚的,头皮发麻也得继续下去。喻文州的大学好友徐景熙是学医的,也要接触这些,本科的时候没少听他在群里抱怨那场面的血腥,徐景熙边发吐血的表情边说一开始实在太难适应,脏器血淋淋,味道又重,大家宁愿抱着盒饭去厕所也没有人愿意在实验室吃一顿午饭。

王杰希的专业成绩非常出色,绝对不是会在解剖上怯场的家伙,也不知道面对着和兔子一样白绒绒的小白鼠,王杰希是怎么下得了狠心的。

不过后来喻文州又想,很多人养狗养猫的还不是照样吃鱼虾吃猪牛,口口声声说着吃狗肉真恶心,可是真正生灵又哪有贵贱之分,世上就是有那么多说不清楚的道理,各司其职地遵循着食物链罢了吧。

 

实验室外是一群本科生在聊天,上节课是王杰希代导师给他们上的,从穿过走廊的只言片语里喻文州捕捉到的全是学生们哀嚎“传说中的王杰希大神真牛逼,可是实在太严厉了”的话,后来间或地听到有学生说起,王杰希因为实验室安全的问题,把一个女生毫不留情地给批评哭了。

果真是他会做的事,其实这也是一种温柔啊。

听着学生们的抱怨,喻文州却“幸灾乐祸”地弯起嘴角,他垂着眼睑回想起——在天文学书上认真归档写注的王杰希;在课上不苟言笑、严格谨慎的王杰希;在地铁边爱怜地捡回兔子小心喂养的王杰希;在实验室解剖生物既专业又狠戾的王杰希……

这样矛盾又难解的王杰希,他却玄而又玄地觉得自己全部都能理解。

 

*

喻文州从王杰希手里接过那只玫粉色的小笼子和一大袋提摩西干草后坐下来,饶有兴趣地将手指伸进笼子里,轻轻揉了揉兔子又软又胖的身体。他的表情温柔又好看,旁边捧着饭盒吃午饭的王杰希看着愣了一愣,继而很快不动声色地回神过来,轻轻咳嗽一声,简单地叮嘱了一些容易遗漏的喂养细节。他并没有详细地给喻文州解释养兔子的注意事项,一来是时间不够,本就是请人帮忙,再罗里吧嗦的实在不太妥;二来就是他把这差事拜托给喻文州的原因:喻文州太可靠了,不用说他也会弄明白该怎么做的。

 

*

喻文州养兔子养得尽心尽力、任劳任怨。

那只兔子长得可爱极了,通体雪白,身躯柔软,就是两只眼睛一大一小得不对称,看起来既机灵又精怪——这实在太神奇了,简直跟王杰希本人一模一样!一人一兔越看越像,发现这点的时候喻文州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像被戳了笑点开关似的,抖着肩膀笑个不停。

——这真的是你捡来的吗?说是你生的我也信啊。

喻文州非常不客气地对王杰希这样发短信道。

王杰希当然也没生气,相当好脾气地开玩笑回来:是啊,我可是它爸爸。

喻文州很少养宠物,也很少有照顾小辈的机会,这回他发现自己居然很有这样的天赋。他实在也喜欢这只兔子喜欢得紧,看书的时候还把兔球抱出来放在手心里轻轻捏。

 

——那我是它爹爹^_^

 

彼时王杰希正对着笔电的显示屏录实验结果,看到这条短信瞬间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似的。酒店的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细密的雨点静悄悄地打在明净的玻璃窗户上,就像自己养的那只小白兔的爪子在轻轻一下下地挠着他的心脏。

 

 

*

两周的时间很快过去,忙碌又紧张的修罗期便在“兔子可以吃一点果蔬吧?”“我今天把它放出来活动了一会儿,它咬断了我的网线……”以及“它最近好像不是很喜欢吃干草?”的三言两语中平稳安详地渡过了。

王杰希挺喜欢看喻文州问他这些鸡毛蒜皮的问题,对于一个从来没有养宠物经验的人来说,喻文州的问题实在是很少,大多时候都是自己做好功课,只是很偶尔才会偷个懒,敲字问问他的意见。不过即便偶尔,但也是三四天一问从没断过,也就托了兔子的福,在王杰希出差期间,两人的联络竟不减反增。

 

王杰希回来后,为了答谢喻文州两周的喂兔子之恩,数月前的王府井之约总算得以提上日程。

赴约那天B市下了点小雪,时节还没真正到最冷的时候,气温却率先降得飞快,赶过了往年的大寒,手机每天都在推送着天气预警。

王杰希在电梯口见到喻文州,对方穿着一件厚格子衬衫,外面套了一件略显单薄的灰色开衫。

王杰希皱了皱眉头:“你也太小看B市的风了。”

“南方人都抗寒。”喻文州笑笑。

王杰希仍看着他。

过会儿喻文州见王杰希满脸的不相信,又听到窗外鬼哭狼嚎的风声,思考了一下今日的气温和自己的实际抗冷能力,终于妥协地摆手投降:“好吧,我承认是我的问题……没想到天会冷得这么快。”

喻文州从南方来,地区纬度低,最冷的天也不用裹多厚的衣服,自然也没有大衣、羽绒服一类抗寒的衣服带来。他本就打算到了B市再买,结果忙起来即便是他也很难把这些琐事一一记得,天气却雷厉风行地说降温就降温了。

 

“你等我一下。”

王杰希转身回寝室给喻文州拿来一件黑色的呢料双排扣长大衣,他只比喻文州稍微高出三公分,两人体格差不太多。喻文州套上他的衣服果然很合适,看起来挺拔又精瘦,很好看,也很温暖。

喻文州低下头,闻到领子上柔软剂清爽的香气。

 

*

王府井的人一如既往的多,百货大楼前的铜像外围着几个外地人在拍照,马路中间的饮料站口排了一圈搓着手的行客。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小吃街上依然摩肩继踵的拥挤,王杰希担心两人走散,便握着喻文州的手腕,拉着他给他开路。

新鲜的鱿鱼被刷上浓郁的烧烤酱,压在铁板上噼啪作响;娇红欲滴的大颗草莓外裹着糖衣串成了长串;炸得金黄酥脆的臭豆腐从油锅里被漏铲捞出来,倒入酱汁又撒上香菜和辣椒粉;不知名的蟹壳、贝类上铺着香蒜葱花,香喷喷的肉串刚撒了孜然;辛香的酸辣粉又红又油,摊主麻利地抄上一勺榨菜和炒得香脆的红衣花生米……

 

两人一路走一路吃,排队也排得很有兴致,最后吃饱喝足才在路边一家饮料店歇了脚。

王杰希想起他们初次见面时也是在这样的店里,那时候他还是店员,现在却和喻文州坐在同一张桌边。

 “刚来的时候确实不习惯,天气又干又冷,雨水也少,饮食口味还重……”喻文州翻看着手里的饮料单,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王杰希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但现在不这么想了,B市挺好的,冷得不潮湿就没那么叫人难受,口味——”他指指外头的小吃街,“也挺喜欢。”

喻文州看起来心情很好,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润的笑意。

 

“不知道你会不会这样,”他低下头,手指关节无意识地轻轻叩了叩桌子,“忽然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就会连带着反感它发生的场所、城市,然后想打包换个地方重新开始——不过逃避总不是解决办法。我想同样的地方,也会有新的、好的故事。”

 

饮料店里正在放着一首歌,旋律和缓,曲调温柔,是谢安琪的《年度之歌》——正巧是喻文州在KTV里潦草唱过的那首,就好像这世上真的有什么命中注定似的。

「曾经拥有的春季 曾经走过的谷底 人生是场轻梯 忽高也忽低 不输气势」

 

王杰希看着喻文州,对方低头勾好了自己要的饮品,额发轻轻垂下来,盖住温柔的眉眼,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

他正要把纸笔递给王杰希,后者却眼疾手快地伸手捉住了他露在长袖子外抓着铅笔的几根手指。

 

“唔?”喻文州微微愣了半秒。

“文州,”王杰希轻轻收紧了五指,不紧不慢地说,“那就开始新的故事吧,和我一起?”

 

王杰希觉得自己好像能听见下方胸腔中的鼓动,虽然他表面波澜不惊、淡定自然,手心却悄悄泌出了细细的汗。他知道这有些突然,又显得很没有诚意,可是他又觉得自己准备已久。从来就没有什么最好的时机,现在他们处在与第一次见面时类似的饮料店,屋里环绕的是第一次正式认识时喻文州唱的歌,最好的人就坐在他面前,哪还有什么更好更巧的机会呢?

他冷静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他在等待喻文州的答复。

“还有,你不是喜欢兔子吗,和我一起,我们可以一起养。”

“哈哈。”喻文州笑了,“这也算是你的诱惑条件吗王杰希?”

他轻轻从王杰希手里收回了手指,把饮料单递过去,指了指自己勾的那一项,笑得眼睛弯弯如一条小桥。

 

他还记得在不久前的炎炎夏日里,他与王杰希第一次见面。对方穿着整齐的工作装,领子到袖口一丝不苟,竟能穿出了比旁人都好看出众的架势。那人站在不高不矮的吧台后,目睹了他的尴尬与狼狈,却只是体贴地递过来一杯消暑的薄荷茶,问他愿不愿意换一换口味。

 

他们的相遇这样平凡,任何可见证永恒的奇迹都没有出现,没有地藏佛的眼泪,没有永不消失的台阶,也没有常开不败的蔷薇,只有一杯寡淡又清香的茶水,和一首淡淡的歌。

 

“好啊。”喻文州笑了笑。

薄荷茶也好,新故事也好,路途遥远,就一起走吧。

FIN.

艾玛终于写完了,我竟然写了这么久= =(此人长期擅长头重脚轻)

为了写肉,打算续写个新篇写下以后的故事~~><~【这种理由……

忘了说,作业用BGM和灵感并不是年度之歌,而是怀袖填词的版本《虚怀若海》,作为喻文州生日贺,歌词写的是喻文州,非常非常贴切!词很美!

传送歌曲链接:点我

私心在完结篇加个张喻TAG吧><

正文:《北京下了一整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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